《青鳥》 第6章
冯冯文学小说
《青鳥》
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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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号码头!到了!就是这儿!她曾经希望立刻到达这儿,也曾经希望永远走不到,让一切都保留着,留在希望之中。留在希望之中的一切都会比眞实美好,现在她却就要面对现实了!一切希望可能开出灿烂的花朵,也可能落空。一个肥皂泡越吹越大,泡上的虹彩滴溜溜地旋转,越转越美,到最美的时候就一闪而寂灭了,她的希望会不会又是一个美丽巨大的皂泡?已往多少个皂泡都幻灭了!
四号码头!两座仓库建筑夹峙着,中间用栏栅连了起来,只留出一个出入口,旁边竖立着一个哨亭,在那四四方方的小木屋里坐着一个警员,从敞开的窗子望进去,可以看见那板壁上悬掛着一个夹子,夹着许多张纸,上面有姓名,有红印,旁边有一架军用野战电话机,警员这时候注视着出出进进的工人,他们自动地亮出派司给警员看,警员点点头,他们通过了。外面是一片岸壁码头,大约有五十公尺的宽度,再外面是飘动的海水,在左边前面,仓库的巨大建筑遮挡了一艘巨轮的几乎全部,只露出一个椭圆形的船尾,那像锅底办黑色的船壳,白色的栏杆,黄色的通风筒,还有栏杆下面大约五尺左右的几个英文字,Union Liberty!
就是这艘船!Union Liberty!她的心在狂跳,一种奇怪的喜悦感觉,混和着悲伤,紧张和兴奋,在她的血管中随着血液循环,啊,只能看见那么一点点船尾!她的呼吸有些紧促!眼睛又浮起一片模糊的淚光。她颤抖的两手慌慌张张地把伞收下,她静静地看着那高耸的船尾,『祖!不知道你现在在船上哪一部份?是在甲板上?在梯口?在餐厅?在机舱下面?还是在房间?你正在吃午饭?祖!我来了!你写信叫我明天来,可是我今天就来了,现在正在望着你的船,在偷偷地用手绢拭擦眼眶边缘的淚痕,在努力地收集勇气,先作心理上的准备!祖!我害怕!我害怕,我不知道我害怕些什么!祖!也许我应该现在立刻就离开,囘到台北去!也许我只该在幻想中拥抱你,我是不是应该见你?祖!我迟疑不決!人生三分之一的时间是在犹豫,三分之二是在后悔!那位法国作家说的很对。我无时不在后悔,也无时不在犹豫。祖!我不能決定我是否应该见你,我缺乏勇气,十三年前我有勇气见你,我不顾一切地奔到你身边,我流淚泪痛哭,我把写了数千言的信交给你,里面说了许多傻话,信封上面用英文写着:『To Whom I forever love』,祖!那时候我讲了许多许多傻话,你默默地听着,深思地听着,既不像是冷淡,又不像是同情。我不知道你后来有没有看那封信。你也许根本没有看。祖!十三年的辛酸又在这一分钟当中复活了!事实上,十四年来如一日,这些辛酸没有停止地湧上她心头。祖!我已经没有当年的勇气了!我胆怯,现在站在四号码头的入口外面犹豫着。
警员看见了她,他的疑问观察改变了情势,她仍然没有勇气,可是身不由己地向他点头。而且机械地装出一副笑脸,同时还注意着他的反应,他的态度比二号码头的那一位温和一些。这鼓励了她。
『警员,请问这是不是四号码头?』
这是故意问的,她明知道这是四号码头,她曾经一路数过来的。可是她必须从这一句开始。这是比较适当的一句。总不能无缘无故地开始,是不是?
警员眼中的疑惑神色减低了,渐渐代之而起的是显明可辨的鄙夷。『是的,你有什么事?』他说。她可以想像得到那种询问。一个他以为是没有知识的卖笑女人,到这码头来找相好的水手,兜生意或者要债,或者接一些私货,她从他的语气中就可以听得出来他的感想,从他的眼光中可以看出他自以为观察正确。可不是,正经女人谁会跑到这个码头来?如果是船员的家属,也断不会独自来的。
『噢!』她这个『半老』的女人装出一付恳切的笑容,还有娇嫩的声调:『我想进去找「自由号」的一个船员。』
『是你的什么人?』警员的眼睛紧盯着这个女人。
『他是… … 是… …』一下子眞想不出该说什么关係才好。说是哥哥吧,不像,说是朋友吧,一定得不到这位把关将军的同情,『是亲人!』她连忙迅速地把句子连上,免得给他看出破绽,並且用一个微笑掩饰。笑很必定不很雅,有意地放荡一些,扮演他心目中以为的那种女人。人生就是一场戏,今天你演公主,明天你演荡妇,后天你演皇后,再下一次演女巫。委屈一点有什么关係呢?
『是你表哥,对不对?』警员挪挪地说,那种因为猜中一个谜底而得意的神色眞是好玩:『都是来找我表哥的,你们哪一个不是有表哥在船上的呀?』
就算他是猜对了吧。索性扮演到底,只要他让通过,他说是什么都行。看情形不算坏,他会放我进去的,是不是?她对他笑一笑,稍为有些装作羞涩地笑一笑,让他看得出那是假装的羞涩!对了,就是这样笑。他有三四十岁了,当然看得出来三十岁的『这种』女人不会有眞的羞涩。
『请你让我进去好么?』
他没有听见,因为出来了一辆货车,他走过去拦住,查验司机呈递的放行条—— 一定是船或着码头管理所的携物放行条。他就是这样突然地走开了。他跳上车仔细地检查,这里只剩下空的哨亭和站在外面发呆的女人。
一切都得重新开始!满怀着自卑与辛酸的女人叹了一口气!世事都是这样,不如意者十佔八九,就没有一件事是顺顺利利的,从来就没有一件!现在只好等待吧,又不是十多岁的孩子,否则倒可以趁着这个机会溜进去,警员的注意力集中在卡车上,他在看看有没有走私品,他不会看见我的。我眞的要溜进去可能也能成功。她心中眞的有这种冲动,可是,万一给警员发现硬拖着撵出来,那味道不好受。人可以放棄自尊,但是不能被侮辱!等待吧!等他囘到哨亭来。
卡车开出去,马达声几乎震倒两旁的仓库,留下一阵黑煙和恶臭的柴油味。警员囘到哨亭,放下他手上的登记板,看了亭外的女人一眼,继续地用铅笔在册子上写什么东西。他在写东西,不能打扰他!免得触霉头。等待吧!希望他为这种礼貌与忍耐所感动。祖!你可知道,为了你,我付出了多少代价?为了你,我受了多少委曲?为了你,我把自己的个性放棄,把自己捏塑成了一个什么样的人?
别人可不像她那么有耐性,一个男人来了,旧草帽,白香港衫 —— 很绉,灰西裤 —— 也很绉,似乎从不擦的旧皮鞋,尖尖的下巴,小眼睛,尖鼻子,一笑有几隻金框的牙。他用东洋式的鞠躬讨好警员,请求让他进入码头。
警员放下铅笔,问他有没有特别通行证。他说没有,『那不行!』警员重新拿起笔,继续他尚未完成的工作。那个人不住谦卑地说『拜托拜托帮帮忙』,警员还是搖搖头,那个人恳求了好半天,警员后来连搖头都懒得搖了。求的儘管求,写的继续写,丝毫没受到打扰。她当然可以想像得到警员的这套镇定功夫是怎么练出来的,每天要有多少人来求他破例通融,假如没有练出铁石心肠,他的勤务怎能执行下去呢?是的,她谅解他,可是,她仍然希望他法外施恩,准许那个男人通过。她已经同情那个陌生人了,她猜他一定也有非要进去不可的理由。他必定不会是一个坏人,也绝不可能是一个偷渡者。坏人或偷渡者用不着从码头进入,也不必向守卫哀求。晚上,在漆黑的深夜乘一叶扁舟或者从仓库的随便哪一个窗子都可以安全到达船上,就是接私货也不会笨到走有警员的门口,眞的,她认为这个男人和我一样,是个循规蹈矩的人。只是由於老实,或者说是愚蠢也未尝不可 —— 我就是由於愚蠢 —— 才会在这门口卑颜乞求。她希望警员会破例让他进去,然后,她也有例可援了。
『你走开嘛!』警员忽然失了忍耐,瞪着眼睛,高声地吆喝:『告诉你不行,你还在这儿噜噜嗦嗦干什么?』
那个人用一个笑脸保护着自己,狼狈地开始撤退了。她可以看见他临走时还鞠一躬,他的两隻手好像不知道该放在哪儿才好,他摸摸索索地走了,他一转身,那张保护性的笑脸就失落了,他恋恋不舍地黯然地,看看码头,然后,拖着沉重的步伐走了。这个失败者,失败得令人伤心!他的失败也正意味着她的不会成功。不是么?看他临走的神态,你知道那里面是个什么故事?人间故事太多了,谁管?谁会余暇去同情谁?
警员好像根本没看见这边沿着一个女人,他现在不写字了,他望着外面,把后背给她!外面的海水按着一定的韻律跳动,没有什么动静,对岸有几艘轮船,像搁浅般地静止。喊他吧!不能再等待下去了。
『警员先生!』
他其实明知她在他后面,看他懒洋洋地转身的样子,看他那付不在乎的神态。『妳怎么还没走呀?』他故作惊讶地问。
『没有,一直在等你嘛!刚才看见你在写东西,不敢打扰你!』
『妳有什么重要事要进去吗?』态度似乎缓和些了。
『我要到自由号找一个人,有很重要的事,我们很久很久没有见面了… …』
『多久?』他斜着眼睛看过来,带着一些笑意:『一年?十年?你们都是这一套,来找船上的表哥,都是表哥!都是几年不见面的!回去吧!不行!』
好!一切都幻灭了!也许我眞应该从这里撤退,囘台北去!这一个钉子就足够了!她气馁!可是,祖!我能够这样就走么?我怎么样也不甘心!也许从开始我就不应该叫警员错看我是那一类的女人,不过后悔已经来不及了,现在没有什么弥补的方法,除了这样 —— 她打开手提包,找出那封限时明信片。
『你看这封限时信,是他叫我来的,眞的有事情,我是从台北来的。我也不是像你说的那样找什么表哥。』
警员把信拿过去看了一下,从收信人地址可以证实她是从台北来的,他显然开始修正他对她的观察了,他将信还给她:『他在船上是干什么的?』
『他是三管轮。』
『啊,管轮!』他点点头:『他叫妳来的?』
『是的!』
看样子有希望了,她禁不住高兴起来,急切地望着警员,祖!你眞应该看见我那时侯的可怜相,就像是一隻狗,搖着尾,抬头盼望着人家手上会掉下来一根施舍的骨头!祖!你该看见我那时候的样子!只要能进去,到你船上去见你,只要看见你,什么都没有关係了!
『妳是他太太?』警员问。
是他的太太!可能吗?这句话像针般刺入人家的心房,她胡乱地点点头,希望获得他的同情,同时也未尝不是一种自我陶醉,做他的太太!多么甜蜜的幻想!也多么过份啊!祖!我忽然觉得这个警员可爱可感了,他原来把我想像成什么下贱的女人,那都没有关係,他把我当作是他的『太太』!这就够奉承的了,那比多少个崇拜者的恭维都贵重!祖!你不知道,人家多么盼望,有一天,有一天会在自己的姓名上加上你的姓!然而,这是不可能的!今生恐怕永无希望了!祖!我不敢有此奢望,只想听到你说一句你爱我,这就足够了,这就可以弥补已往的一切凄凉辛酸了!祖!你竟吝啬得连一句都不肯说!即使是违背你良心的一句话,你也不肯说么?有人能说一两句无伤大雅的谎,挽救了另一个人,你难道不肯这样做么?第一个爱,永远就是第一个… … 她心中又苦楚,又凄伤。
海面上有一艘小小汽艇驶过,白色海军制服人员很快就站在艇上没入他的船尾,终於不见了,余波仍然在荡漾,日光水影交错地动着,祖!我记得你昔年站在小汽艇离开我的情形,祖!我眞以为刚刚过去的就是你呢!十多个年头过去了,十多年前那艘小艇留下的余波仍在我心中荡漾!虽然我又可以见到你了,可是我曾经失去你,我们的距离越来越远,你已经乘着那小汽艇离去了,留给我的只是那片永不平伏下来的余波!她出神地看着那外面的泛动着的海水。
我必定又『出丑』了, 这是你说过的话。那天在松山机场,她哭着送他走,他说:『算了!别出丑吧!』。现在我必定又已经出丑了。她的眼眶发热,鼻子有点酸,喉咙发哽。警员紧紧地盯着看她,她不好当着他的面前流淚,她强忍着,她也不能做出任何类如拭淚的动作。要用眼淚去乞求别人是弱者的行为,她甚至於不愿意被别人看出她心中的难过,让凄楚和激动都随风逝去吧!让我的嘴角再现出含蓄的微笑。然而警员彷佛早就觉察了这一切伪装了。他望过来,换了一种变态。
『进去要有联检处批准的通行证。』他解释说:『码头不是随随便便可以进去的。』
『联检处?联检处在哪里?』
『妳到海港大楼去一问就知道了,妳到那边找联检处第三科申请,假如他们肯发给妳入港和登船通行证,像这张一样的,妳拿来,我就可以让妳进去。』
随着他的指示,她看见一张表格,上面写着姓名,性别,年龄,身份证字号,关係,—— 这一项怎么塡呢?进入码头原因,这一项也够难写的。她一面看,一面沉思,警员指给我一条路,令人兴奋,可是 ——
『恐怕很不容易得到批准吧?』
『不容易』!警员搖搖头,他说:『不过妳是船员眷属,可以到船公司去找公司给妳办,替妳保证,那可能会办得通… … 妳去办吧!办好了我让妳进去!好!去吧!』
『是的,谢谢你!』
眞正的船员眷属可以找公司办,可是,我有什么资格找公司去呢?当然也不能叫警员看出来这一点,他能这样恳切地把这些情形告诉你,那已经很难得了,如果他仍然以为你是那种女人… … 看看錶,快十二点了,海港大楼必定已经下班了。要到下午他们再上班,最少还有三个小时… … 这样吧!她想了想说:
『可不可以请你找个人先带个信上船去?叫他下来?』
『可以,妳写名字给我,等看见他们船的人交给他带去好了。』
从手袋里拿出派克五十钢笔和那封限时明信片,另外从日记簿上撕下一页,她写:『祖:我(第一个字手就发抖,书法比平常更拙劣了,一个「我」字写成「找」字,)来了(来字写成未字,再加一笔在中间,又粗又深色,融作一片,越发不成样了),现在在四号码头(钢笔好像要滑掉,风掀起纸,把它压平,手还在抖。心跳),等(不对,涂掉)门口等你,美美即刻』总算是写完了,字跡拙劣无比,连小学二年级学生写的都比这强,歪歪斜斜,笔画都是毫无力量的,一位懂字相的朋友看了说我的字太纤弱,说明性格强,但是身体不好,情感更脆弱,也许她眞说对了,你看连写这几个字都颤抖得这样,匆匆忙忙,慌慌张张,祖!你应该摸摸我的手,冰冷得什么样子。现在,把纸片摺起,在外面写上:『麻烦交自由号三管轮祖烈先生』,写完,食指和中指像抽筋般发僵,笔拿得太紧了,把纸片交给警员:『拜托你啦!』
警员看了一下,重新摺好,点点头说:『等他们有人出来就交给带去,妳等一下好了。』
满怀着焦急的希望,她看着每一个进出的工人,但是他们都不像是自由号的人,因为警员並没有找他们。太阳太兇,她不得不把小阳伞撑起。那些码头工人扛着东西,满身大汗,哼唷嗨唷地走过,但是仍然有余暇和足够的精神向这边望,肩上的重担压不下他们眼中的慾焰。人啊!应该赞美还是咒诅造物者?
一个瘦瘦长长个子的人肩上扛着一口硬纸箱进入码头,警员把他喊住了:『你是自由号的吧?』那个人点点头,『把这个条子带去,叫三管轮下来,他太太来找他!』
那个人囘头望了几眼,一双小眼睛,马脸,脸色很苍白,他问:『哪一个三管轮?』
『姓祖的。』她连忙给他一个囘答,把一切希望都寄在他身上了。
小眼睛闪动了一下,马脸上堆起一层很不悦愉的神色:『不在船上!他没有来!』
『他不在船上?他到哪儿去了?他怎么会没有来呢?』
船员的话令人吓了一大跳,如果不是收到你的限时信,祖!你知道我是不是会昏厥呢?她心中说。
『妳说的是那个老广,小小的个子的,刚调船过来不久的是不是?』船员把握地说,看见她点点头,他立刻接下去:『没有来!就是没有来!他在日本请了假,没有跟船来!』
祖烈在日本请了假?没有跟船来?看他那付言之凿凿的样子!叫人不由不动搖了信心。他为什么会请假?一定是病了,而且一定是病得不轻,像他这样性格的人请假和辞职都不是一件儿戏的事,一定是病倒了。像一年多以前他脸色死白,白中带灰,他躺在牀上,白色的被单覆盖着他。她看见了,他没有亲人在身边,他的病床前面寂然无人,护士们在走廊上走来走去,端着药瓶针盒,别的病牀前面堆着苹果橘子,书报,牛奶,还有陪伴的亲人,祖,这和当年一样,是不是?她在他孤零零的床上望着他,他昏迷不醒,完全不知道,她眼睛溢出了淚水,终於她跪伏在他床前哭了,不敢哭出声音,怕他惊醒,她饮泣着,淚水浸湿了他身旁的牀褥,她哭着哭着,胸部抽搐着,喉咙哽酸,无法自制… … 有人拍拍她的肩头,护士长在她身边低声说:『好了好了!不要警醒他!』,医生本来是不准看他的,怕他情绪激动而引起情况恶化,她在护士的半强制性的劝阻和拉扯之下,含着淚水站起来,两脚都蹲得麻痹了,好像有几百支针在血液内流动。她低头望着他,他好像已经在弥留状态之中,惨白的脸,半张的口流着涎,紧合的眼睛,乱髮一点光泽也没有,斑白而带焦褐,一大片连面鬍子… … 可是她仍然想吻他,悄悄地吻他一下,吻他那可怕的死人般的脸,然而她不敢。她不敢违背医生的嘱咐,她怕他醒来会突然一惊,影响情况和伤口,『祖!』她含着着淚,忍痛地,委委屈屈地跟着护士长走了,她甚至於要求她们以后也不告诉他她来过。他必定不知道,必定不知道我来过。祖!那次我走了,再也没有可乘的机会来看你… … 祖,这一次。难道你眞的又病倒了?在日本?是在东京还是横滨?我连那么悄悄地来看他一下也不可能了,更不可能了!可是你寄来的限时明信片,那上面明明是你的字跡,这件事怎样解释呢?祖,你来了的!你一定在船上,我仍然相信你!这个船员一定是弄错了!
『可是他今天还从基隆发这封信给我的呀?』她说。
船员看了那张明信片,尴尬地用默认来承认了他的错误。『好吧!我替妳问一问看他在不在。』一边说,他转身走进码头外面去了。手里拿着我写的那张纸片,肩上扛着那个硬纸箱,走了十步,忽然囘头说:『我给妳喊他去!他要是不在,我也不出来了,跑上跑下船好麻烦,妳在这里等十五分钟,他不出来我也不来的话,那就是不在船上了!』
他走了,肩上扛着那口硬纸箱在仓库的转角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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